吃了火鍋, 江顏收拾碗筷，扶搖和石偌幫著她一起, 莫離被嫌棄笨手笨腳, 被饕餮拎到一旁擦桌子。伏羲打開窗戶, 散一散屋子裏的火鍋味道。春寒料峭的夜, 帶著幾分涼意, 剛吃完火鍋的燥熱被晚風吹散，有說不出的舒爽。拉開一半的窗簾, 窗外是萬家燈火。江顏的房子樓層很高，一眼俯瞰過去, 就能看到半個帝都的光景。

今夜無月也無星, 只有天上的人造衛星格外明亮——九耀星君命名的二十八顆人造衛星, 排列開, 隨意的很好看。已經是夜晚, 帝都依舊熱鬧, 車輛在高架橋上奔跑著，開啟的車燈在跑動時形成了一道道光線，又像流動的火焰。這幾年發展已經很少見到路邊攤了, 少了趣味但城市變得很整潔。遠處霓虹閃爍著，各式各樣的燈光交織揮舞在一起, 街邊三五成群的好友行走嬉鬧著, 屬於這個城市平凡祥和的夜。

這樣的景象, “我幾千年不曾看到。”饕餮站到伏羲旁邊。雖然力量不比三皇, 但身為天授的兇獸, 他不屑且不畏懼任何神明，如今心平氣和的在一個人類家裏，吃了火鍋，看著夜景，旁邊站著一位正神，倒也很奇妙。他才醒來這個世界給他的沖擊力很大，那些觸碰開關就能讓屋子亮如白晝的燈，輕輕一扭就會冒出清澈幹凈水流的水管龍頭，還有那些鋼筋鐵骨鑄就的高樓大廈，馬路上奔流不息的車流...饕餮從未想過，他睡了一覺，起來後的世界，比魔法還要神奇。

莫離少年輕手輕腳的走過去，站到饕餮邊上，小心的探頭看下去，有點暈。嗯，他恐高。饕餮側過頭，看到他試探的動作，就笑笑，“小孩子什麽都好奇又害怕，走，我帶你去玩。”他將莫離抱過來，輕巧的穿過落地窗，踏向雲端。上到九霄，那裏沒有天宮，只有大氣層，看上去霧蒙蒙的，在往上，莫離感覺到了空氣中的灼燒感，饕餮把他攬得更緊一些，“往下看。”世界版圖盡收眼底，下方看起來很美麗，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很小，肉眼無法分辨，只有一塊塊版圖，一面在光明下，被太陽照耀；一半在黑夜中，星光也所不能及。

“這就是為什麽我們都渴望強大，站到最高的地方，就能看到別人想象中的美景。”饕餮告訴他。生活在光明中的那部分，有的時候還沒有夜晚平靜，莫離看到那些地方，還有這濃煙和火光，在陽光中不會很明顯，但和黑夜那部分，有了鮮明對比。雖然他有點不解，但也沒有多問。饕餮帶著他飛回半空中，遇到了老朋友白澤。

白澤看著莫離，左看右看，“你的那個朋友呢？”莫離還是有點怕白澤的，雖然他是瑞獸，看起來還是很兇。“別嚇唬小孩子。”饕餮涼涼的瞥他一眼，“小黑貓在家裏收拾屋子，我看他無聊帶他出來散心。”雖然白澤也不怎麽想搭理饕餮，但是他看到了饕餮身上金色的紋路，信仰之力。

他究竟做了什麽好事？！ 白澤打量饕餮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，聽到陸吾在叫他，就放棄了。“幫我給江顏帶個好。”扭頭踏著雲就走掉了，饕餮冷哼一聲。

有趣的事情不止這一件，江顏訂了午夜場的電影票，“回來的太好了，一起去看電影吧。剛才還想讓扶搖找你們呢。”電影院最後一場，他們算是包了場，因為沒有人。最近正火的是《覆聯3》，江顏不怎麽看電影，二爺之前一個勁兒的推薦她，扶搖的實體還能維持一天，趁此機會不如好好逛一逛。說是午夜場，零點開始，他們提前到電影院，買了爆米花和飲料。

饕餮對吃的很挑剔，因為千年前的烹飪條件有限，好吃的並不算太多，如今他吃著香甜的爆米花也很滿足。一個人捧著一大桶，坐在後排，扣上3D眼睛，IMAX巨屏幕看起來很過癮。雖然他在家裏看電視，沒事也拿江顏的手機玩一玩，但是電影一開場他還是嚇了一跳。扶搖表現要淡定的多，面無表情，不過在人物打鬥的時候，她還是控制不住的閃躲。

顯然，還是真刀真槍的打鬥慣了，他們也沒覺得多刺激，對於《覆聯》的情節，吐槽更多一些。比如饕餮，他始終覺得滅霸太醜，吃起來肯定不好吃，不過超級英雄們看起來很有嚼勁兒的樣子。扶搖對於他們集體勇於送死的行為表示不解，伏羲覺得外國神族真的很弱。太弱了。太弱了！

只有石偌和莫離對於電影很滿意，準備覆習一下漫威整個系列，但是饕餮阻止了他們，“他們太弱了，不是什麽好的學習對象。”還真是有一顆老父親的心呢，“尤其是你，還在進化修煉期，找一個強大的榜樣是十分關鍵的，就這樣的，太蠢，不行。”直到結束了，回了家，饕餮還在教育莫離，“只有肌肉沒有腦子的不要去學，力量太弱的也不可以，知道嗎？”只差明明白白的說，你看看我呀！美貌度爆表，狡詐聰慧！力量還很強悍呢！但是他終於還是憋住了。

因為扶搖說此刻的饕餮像極了花孔雀，這是很致命的傷害。對於普通人來說，超級英雄其實很厲害了，比如莫離這樣的小妖，自己現在變化個什麽都還很費力氣的。但是對於曾經統治一方天地的神明和兇獸瑞獸等大妖來說，外國神明的力量，真的不堪一擊。“他們來拿五塊錢，讓女媧給他們捏個女朋友也比這個強點。”饕餮絲毫不留情面，現學現賣了微博上面的經典段子。

什麽鬼！媧皇陛下聽了非常想打人了！

然而是事實啊，上次的神族後人，被饕餮看了一眼就被自己的貪婪之氣反噬了。華夏的神明現在基本已經無欲無求，脫離了有欲望的時期，然而外國的那些神明還沒有。根基太淺。文明的源頭或許真的很重要，這意味著人們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信仰。當第一個神明“被塑造”出來，人們還是潛心信奉開始，他的力量無疑是強大的。華夏神明很多，錯綜覆雜，分派系，分力量，甚至分作用。但正因為如此，才顯得更加“真實”，也就是說，即便是相信科學發展的人，提到這個神，也還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，再不濟，他們從小的時候開始，這些神明的事跡作為床頭故事聽過，而且他們會口口相傳，再去講給孩子聽。

這就是骨子裏的信仰。他不一定真的要信華夏眾神的存在，但這片土地有著他們的回響，念念不忘。外國的神明就不一樣了，或許他們太急功近利，所以不信的人是真的不信，而且信奉魔鬼的人和信奉上帝的人可以說一半一半。當陰影足夠與光明抗衡的時候，他們的信仰之力就不再純粹。更重要的是，人少。

哦，這一點簡直致命。人本來就少，信仰又被瓜分的四分五裂的。所以不論從希臘神話，還是《聖經》，似乎都沒有完整的去描寫過關於外國眾神力量的地方，或者說很少，而大部分的神，還側重描寫了他們的法器。和華夏人的“靠意念和力量”攻擊不一樣，他們似乎很註重關於法器的描寫，強大而華麗。

本末倒置。他們的信仰，有一部分被分給了自己武器。說來也慘，就和雷神像“錘子之神”一樣，當力量不被主人控制，也是一種災難。那些神明以為自己沒有被世界法則削弱，其實它沒有放過任何一位，方式不同罷了。睡著了可以醒來，而握在手裏的也可能失去，這一切都是公平的。

江顏在想伏羲電影結束後的那句話，“雷神還是最強大的。”是的，不論高科技還是變異的超級英雄，最後出來的還是雷神。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發現了什麽，但伏羲他們似乎也不擔心。也對，井水不犯河水，不管他們只是在用漫畫和電影的方式帶給大家娛樂，還是也在為他們的神明增添信仰，與華夏無關，我們只走自己的路，不東張西望，也不回頭。

一夜好眠，江顏起得很早。今兒老北京一家糖人鋪子開門，是老手藝了，老板年事已高，家底又很殷實，做個糖人兒只當是對老手藝的眷戀，也當個愛好消遣。這家鋪子每周只開一天，看起來飽經風霜的店鋪，沒有重新裝修，保留了歲月的味道，與街上其他精致的店鋪格格不入，但這裏卻讓江顏有說不出的喜歡來。

老人家兩鬢斑白，但精神矍鑠，手非常的麻利，店裏擺著各式各樣的糖畫，他正在聚精會神的在捏一個孫悟空。“宋爺爺。”江顏將帶給老人家的點心放下。“來了啊。”他把“孫悟空”放下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，“有段時間沒有看到你了。”江顏點點頭，老爺子也很高興，把自己的得意之作給她看，“我也看了你的書，很不錯。照著捏了幾個，是不是很像？”江顏湊過去，可不是麽，《生生不息》裏的女媧，《山海萬盛》中的精衛，還有穿著紅衣服在上元花燈會出現的“她”，很精致了。

“很像了。老人家真厲害。”一個陌生的女聲從身後響起，江顏回頭，看到一個穿著白衣的姑娘說著，還饒有興致的去仔細看這些糖人。“你們喜歡，那可太好了。”宋爺爺很開心，捧著糖人笑起來，“來，一人一個，拿著玩吧。”他把摘下的“女媧”給了白衣姑娘，將紅衣的漢服女孩子給了江顏。然後自己又默默地開始捏制，“要是大家都喜歡就好了。”末了他嘆了口氣。這個手藝，快失傳了。

江顏還在看著糖人，扶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“媧皇陛下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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